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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相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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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隍廟外, 顯另一道景。

攀兒瑟瑟發抖,瞧著一動不動坐定門外的聞斐然幾度要張口。

後頭匆忙被拎來的醫師背著木匣,一雙眼來回瞟, 扶穩頭上方巾斟酌兩息:

“姑娘, 感情這公子不讓我來治傷…還是把我送回去成不?”

他咧嘴:“我那鋪子裏有不少人等著呢。”

攀兒為難,卻心知這個場景, 無論如何解釋也無用了。

小姐這回怕是難逃。她盯眼聞斐然腿上老大的咬痕,思及一旁火燎眉毛的雲瑞,不禁難堪:

“把金創藥留下, 再開一副好方子。”

分明是給那豬奴叫的, 也不好解釋, 只說是為文公子請的便罷。

醫師收了一吊銅錢, 留了東西便爬上牛車。攀兒拿著藥瓶,忐忑不安地輕輕將瓷瓶捧到一言不發的聞斐然跟前。

聞斐然似乎未曾察覺,只徑自盯著狹隘門縫裏聞衍璋, 那惹人生厭的臉上正對他幽幽瞇眸。

聞斐然咬緊了下顎。

他看不上這個堂弟, 會容陸菡羞近身, 著實存了不少叫聞衍璋難堪的意思。

今日,倒反而被他辱了。

有趣。牙根發癢, 他緩緩撐兩道笑紋。

說來,兩人一直明爭暗鬥。雖見面次數稀少, 卻都關註著對方動向。起碼聞斐然自認為了如指掌。

聞衍璋去瑞王府做活, 和陸菡羞來往, 攀做幕僚, 私下行陰私禍事。

他一清二楚。而聞衍璋未必完全清楚他。

聞斐然從前篤定, 如今,倒是狠狠叫他抽了一耳光在臉。

好不爽利。

而這腰身軟塌, 自發倒在他懷裏的背影。

實在水性楊花。

聞斐然是個會整理情緒的人,動怒了片刻便忍下。

花瓶也好,墻頭草也罷。他的耐心消減,要好好再思索些許。

不顧攀兒的阻攔,聞斐然一腳踩碎藥瓶,拖著被咬的血淋淋的腿,狠推開不住搓手的小廝雲瑞上了馬車。

雲瑞低頭哈腰合上門,吐吐舌。

公子這是真發大火了。他跳上車,愁眉苦臉地揮馬鞭,不妨一回頭。見圓嘟嘟的攀兒一雙眼還盯著他。

漫是不安。

雲瑞本也不喜歡陸二,不過不討厭她這個婢女。見她擔驚受怕,難得起了惻隱之心,擡手招她。

攀兒一楞,受寵若驚上去,雲瑞清秀的臉壓下來,低著聲道:

“你家這位啊,忒不上道了。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同兩個男子拉扯來去的。我家公子君子風度,隱忍不發。換作暴烈些的上去便打,抖落地人盡皆知。”

攀兒圓臉立即一顫,雲瑞又咳一聲,冷臉:

“可要她想好了,天底下有二女共事一夫,可沒有二男共事一妻。我們公子這樣的便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見。我說句不好聽的話,她算什麽東西?

這京裏美人多如牛毛,沒見誰同她那樣眼高手低不識分寸。且好好想想,以後如何同我們公子賠罪。若是不把今日這事理清楚,哼,莫怪什麽流言蜚語興起。”

說罷直身,頭也不回駕車去了。徒留攀兒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
車裏隱隱透出人聲:“去李府。”

攀兒剎那間想沖上去攔車,去李府做什麽?!

莫不是同大姑爺,大小姐告狀?!

她急得跳腳,思來想後還是沖去城隍廟裏要拉人,未想那廟門自行開了。旁若無事的聞衍璋攬著雙眼緊閉面色蒼白的菡羞,不容反駁道:

“牽車來。”

李府,陸菡枂摸著微微凸起的肚子,面色不大好。

自診出懷孕三月,家中所有事務都暫時交還給婆婆。

李家家風好,斷是沒有什麽欺壓之事發生。

她樂得自在。往常也懶洋洋的,平和地很。沒想,今日莫名心頭發空。

外出買了新鮮糕點回來的李霽聽了,疾步進門,小孕婦正坐在軟榻上淚瑩瑩地瞧他:

“相公,我心裏針刺似的難受。總覺得有事不好。”

李霽寵溺一刮她鼻尖:

“莫胡思亂想。你前幾日吐多了,自然難受。”

陸菡枂抱著他不吭聲,李霽便好脾氣地由她揪自己手背上的肉。一邊念書給她聽。哄地她破涕為笑。

陸菡枂癟嘴:“我往日也不矯情的。可聽得公爹這些日子分析朝堂風雲,總覺得不妙。我妹妹還沒嫁人呢,我爹又是個楞頭青性子,磨不圓。如今半點實權都沒有了。我們家岌岌可危。”

“官場如此,岳父為人不錯,總不至於出事。你也莫要想太多,我等都是些小人物,便等皇宮裏的那幾位鬥完了再說。”李霽輕拍她脊背,想起一樁事:

“對了,阿枂,你不是要我幫著相看妹婿麽?”

陸菡枂昂頭,眼睛一亮:“怎的,有人選了?”

李霽笑:“算不得什麽人選。你也知道菡羞找人家難,看了幾家,只怕委屈她。”

他一五一十說道了那些人家的實情,陸菡枂臉便垮了。最後還是李霽取出一只折扇贈她:

“各人有各命,不可替他人思慮過甚。上回你說那墨竹圖好看,我今日去慶雲書齋,正巧就碰見這墨竹圖的主人。”

玉骨扇緩緩攤開,上頭一片青竹紛紛揚揚,橫枝百態,栩栩如生。竟能透過畫聞嗅到竹的清香。

陸菡枂呼吸一窒,摸著扇面,慢慢挪到唯一一只白團上。

“這是什麽?”

李霽探臉,沈吟:“唔,我當時也不曾留意。許是只白貍奴?又或是山中野狐?”

陸菡枂彎眸:“你那位同窗,素未謀面,可也瞧得出文采斐然。呀,倒是不對了。文斐然公子已有,給這林公子取個什麽雅名好呢?”

她這會倒不再悲傷春秋了。心神全叫這扇面勾幹凈。妻子喜歡,李霽自然高興。不過見她如此欣賞有些吃味,笑話她:

“瑯之此人啊,寧可食無肉,不可居無竹。最喜好山野自然。尋常我們戲稱他作霸山居士。這春竹賀茂圖是他前日在山中畫下。浸潤天然之氣,不染塵垢。

倒是阿枂,頓頓不可無魚無肉,怕是玷了這扇面。”

陸菡枂扯他一把,嬌嗔地很。二人說笑一會,她嘆息:

“我們大婚他便不在,以後也不來登門了?雖是落榜,可也查清了是背後有人頂替。他當真只當一個散人了?我還指望你朝中有人幫襯幫襯呢。”

李霽凝神,面露可惜:

“瑯之是江南沒落簪纓世家出身,本就沒有根底,於龍騰虎躍的京城只算得上一介寒門。我也盼著他重新振作,只是個人排解苦悶的法子不同。且讓他再緩緩。如今我有文兄相伴,並不孤單。”

要說林嘉昱啊,只一句:“天不遂人願。”

可謂是命運弄人,這樣純粹真摯,才高八鬥之人得不到重用,是朝野的損失。

昔年游歷江南求學,二人雪天對飲,一杯茶盡作一首詩。瑯之的才華好比不盡天河,隨口便叫人拍案叫絕。

那是何等意氣風發。偏他為人也如化雨春風,從不自傲,反謙和至極。

稱一聲玉芝仙草下凡,文曲星君轉世也不為過。

李霽有文人清高,卻打心底敬佩真才實學之人。

若他但凡有些斐然的機遇……

李霽不免想到剛回府遇見的馬車。

那小廝雲瑞面色難看,李霽上去招呼,文斐然卻只坐在車裏,掀簾子一角,冷冰冰對他橫臉:

“三日後畔春樓相聚。”

撂下這一句便走了。

沒頭沒尾,不過肉眼可見的心情極差。許要和瑯之說一聲,叫他留意斐然到底出了什麽事。

“好吧。”陸菡枂眨眨眼,摸著肚子,腦筋繞了一圈,又繞回了陸菡羞身上:

“那丫頭,再拖下去可真要叫人笑了。不行,我明日回娘家說一說她!”

自家媳婦閑著沒事找事的模樣,李霽也看了不少了。如此盡管隨她去。

“行,你高興了就好。”

菡羞昏昏沈沈,在火燒心的痛苦中被人強行搖醒。剛要斥責,許久未聽的嗓音冷笑一聲徹響在她頭頂:

“陸菡羞,你什麽毛病?大冷天的往野林裏竄,這火燒心疼得暈過去了不說還惹了一身腥臊。你何時才能懂事?”

這聲音是…陸菡枂?!

等等,火燒心?

她不是驚嚇過度才昏倒在聞衍璋懷裏的嗎?她記得,她沒握住那匕首便閉上眼。

菡羞默默回憶,陸菡枂那圓潤了的下巴正一下撞進眼瞼。

張張嘴,菡羞忽地猛揪一把心臟。

疼。

…這就是藥石罔醫的宿疾,火燒心啊。

又體驗到了。

菡羞泛白的唇抿著,緩緩擡眼,陸菡枂在她身旁坐下,手中折扇打開,小小扇著風,似是嫌熱。

見她傻登登看過來,哼一聲:

“老實交代,姐姐心情好了說不準就把這茂竹扇送你,免得你鬧。”

菡羞:…

她皺眉:“誰要你的破扇子。”

“你想要我還不給你呢。”

陸菡枂白她,頂著肚子問:

“你瞧瞧,是不是比上一回見大得多了?”

菡羞唰地睜大眼。

陸菡枂的小腹凸起一個不明顯的凸面,這是,懷孕了?

她喉頭一動,剎那間還不能完全接受。才八個月。

這要孩子未免…急了點。

陸菡枂見她一臉茫然不動,拉著菡羞的手到肚子上:

“你是做姨娘的。摸摸,是不是會動了?”

菡羞手一僵。

圓溜溜的肚子莫名讓她感覺到恐懼。更不提,“三個月會有動靜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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